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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虎二虎和王有财回到家不久,村里的一个草垛突然失火了。这个草垛的位置几乎就在冯小妮家门口。接着大队的高音喇叭里就传来曲岩的声音:“各位治安注意了,各位基干民兵注意了,各位贫下中农注意了,下面广播一个紧急通知:据反映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到我们村搞破坏,他们纵火点了村里的一个草垛,现在去向不明。希望各位贫下中农提高警惕,严防坏人破坏。并希望广大的社员同志们马上带着水桶到街上救火。”
高音喇叭响过不大时间,就有许多人拿着水桶脸盆什么的来到了着火地点。着火的草垛是一个长方形的麦秸垛,现在被风一吹,火苗吼吼直叫,半边天都被它映红了。人们手里提着桶、拿着盆弄来的那点水,其实是典型的杯水车薪,远远地倒在草垛上连火势都看不见减弱。这天夜里牛娟和方凌都在王卫光家玩,听到高音喇叭的呼喊他们也都出来了。黑暗中方凌一手拉着肖寒,一手拉着牛娟直往后退。因为强大的火势已经威胁到围观的人群了。人们的身体被大火烤得燥热,甚至都能嗅到头发被烤焦了的味道。曲岩正在那里积极地组织人们灭火,方凌说:“王支书呢?”
肖寒心里也奇怪着呢,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就不知道?还在那里喝酒?她不好意思告诉王卫光被王有财叫出去喝酒了,只好支吾着不正面回答。方凌也不深究,说:“附近又没有水源,这个火根本扑不灭,到不如大家警惕一些,不要让大火引着了附近的房屋。”
曲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方凌身旁,他借着方凌的话说:“你说的有道理,我也看这大火是灭不了了,着了就着了吧,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。怕就怕这大火被风刮的乱跑,那火头要是把附近的民房点上就坏了。”转过身看了看冯小妮家,问道:“你们有谁看到过冯小妮了吗?”
人们都说没有看到。
曲岩说:“不是这么早就睡了吧?咱们去她家看看,要是睡了把她喊起来,防备万一。”说着就往冯小妮家走,有许多人也在后面跟着曲岩。冯小妮的街门只是虚掩着,曲岩一推就推开了。大家来到院子里,看到屋里灯火通明,曲岩说:“灯这么亮,肯定没有睡觉。”说着就大声喊道:“小妮,小妮!”喊了几声,并没有人答应。曲岩说:“一个单身女人的,不要被坏人……啊呀,不是有人看见咱们村进来过坏人吗?”
曲岩这么一说,大家都觉得情况有些严重,于是就忽忽隆隆往屋里跑。突然听到刚刚跑进去的人一片喧哗,曲岩问道:“怎么啦?怎么啦?”
有人就出来说:“你快进去看看吧,有西洋景了。”
曲岩立刻就往里闯,这时候方凌拉着肖寒和牛娟也都跟了进去。眼前的情景让肖寒大吃一惊,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,几乎站立不稳,方凌连忙把她扶住。王卫光和冯小妮身上的被子已经被先进来的人掀开了,只间两人赤身裸体地拥抱在一起,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睡着呢。曲岩说:“这怎么搞的。”上去推王卫光,喊道:“哎,醒醒,醒醒!”
但是王卫光并没有醒。
曲岩说:“一定喝了不少酒,胡搞完了后就上来酒了,两人都醉成这样。”转过身对人们喊道:“无关的人马上出去,有什么好看的?大家快出去看着火苗。”
人们都出去了,只有曲岩、方凌、肖寒、牛娟治安四虎还留在屋里。肖寒眼含着眼泪过去推王卫光,想把他推起来,但是王卫光依然不醒。曲岩问道:“谁有办法可以给他们醒醒酒啊?”
四虎说:“我来。”从冯小妮家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,喝一大口,喷在王卫光和冯小妮的脸上。第一口凉水喷过去没有什么效果,又接连喷了几口。这时候王卫光摇了摇头把眼睛挣开了。他只觉得眼前许多人,但是看不清谁是谁。他揉了揉眼睛,渐渐看清了身旁的人,说:“妈的,我醉得很厉害,这酒怎么就那么霸道。”
曲岩干笑了几声,阴阳怪气地说:“只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?”
肖寒把衣服递到王卫光手里,哭着说:“卫光,快穿上衣服吧。”
王卫光还是懵懵懂懂地问:“穿衣服?穿衣服干什么?”
还没等肖寒答话,曲岩就抢着说:“穿衣服起来啊,有什么问题咱们处理问题,总不能赖在人家炕头上吧?”
王卫光心想曲岩这话是什么意思?正想问问呢,觉得那只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动了动。他想这是谁的胳膊啊?扭头一看,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睡在自己身边。心想这难道是肖寒吗?不对啊,刚才分明看见肖寒在下面跟自己说话的。那么这个女人是谁呢?他问道:“肖寒,那是谁睡在我身边?”
肖寒哭着说:“卫光,快穿衣服起来吧,那还能是谁,那不是冯小妮吗?”
听了肖寒的话,王卫光顿时有些清醒了,扭头一看,只见冯小妮赤身裸体就睡在自己身边。他的脑子顿时轰的一声响。这时候他心想这是不是做梦啊?于是他使劲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个耳光子,疼,看来很糟糕,居然不是做梦。两个耳光使他完全清醒了,看看身旁的冯小妮,再看看围着自己的一大帮人,隐隐还可以听到院子里有许多人在那里窃窃私语。他知道坏了,心想怎么搞成这样?他只记得当时是冯小妮先喝醉了,依偎在自己身上,然后自己也醉了。难道居然在醉酒的时候和冯小妮干了那种事情?啊,自己什么也记不清楚了……他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服,跳下炕就往外走。冯小妮院子里街门口到处是人,人们都默默地注视着他。王卫光尴尬极了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等他看到着火的草垛时,火苗已经暗淡下来了,他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什么时候着火了?”
如果以往他这样问,早就有人回答他了,但是今天晚上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。肖寒挽着他的胳膊低声说:“卫光,不要问了,咱先回家。”
王卫光也觉得还是先回家好好冷静一下,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了,他默默的与肖寒他们往回走。就在他和肖寒要往回家的街道上拐的时候,曲岩说话了:“卫光,等等。”
王卫光问:“什么事情?”
曲岩说:“你不能回家。”
肖寒问道:“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家?”
曲岩说:“肖寒,我可没有说你不能回家,我只是说王卫光不能回家。”
王卫光问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曲岩笑着说:“我还能什么意思?虽然你的职务比我高,但是你今天做出的事情在广大群众中影响极坏,我觉得我应该以组织的名义通报上级处理你的问题。”
王卫光说:“我明天会主动把事情跟马书记汇报的,不劳你操心了。”
曲岩冷笑道:“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还摆你的一把手架子啊?不行,你现在必须跟我到大队部,我要召集一次扩大干部紧急会议,研究你的问题。”
王卫光说:“你开你的会,我要回家睡觉。我现在头很疼。”
曲岩突然说:“三虎四虎,把王卫光请到大队办公室。”
三虎四虎围过去就要架王卫光的胳膊。王卫光一瞪眼喝道:“你们干什么?”
三虎四虎惧怕王卫光的威严,立刻往后退了几步。曲岩道:“三虎四虎你们顾虑什么?他王卫光犯了这么大的生活错误,以后这书记肯定当不成了。冯小妮是军人家属,弄不好王卫光还要进去蹲几年监牢。不用怕,给我把他架到大队部去。”说完后,径自走了。
三虎四虎过来又要架王卫光的胳膊,王卫光骂道:“你两个东西就是两条狗,怎么别人给你根骨头你们就跟着别人汪汪?”
三虎说:“王支书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,你不要让我们为难。”
王卫光啐了三虎一口,说:“例行公事?你例行个屁公事?我王卫光不是还没有被上级撤职吗?你们听我的话还是听曲岩的话?”
三虎说:“我们谁的话对听谁的,你今晚上做的事情是不太地道。你确实犯错误了,说不定以后就成四类分子管制对象了。”
王卫光见今晚上三虎四虎软硬不吃,心想这两个兔崽子看来真的是不拿我当个书记了。要是惹恼了他们,说不定还真的会动起粗来。我不如自己到大队部去吧。他回头对肖寒说:“肖寒,今晚上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你先不要生我的气。”
肖寒轻声说:“我那还顾得生你的气啊?我现在就是担心你,我怕他们打你。”
王卫光说:“放心,他们还不敢。”转身对牛娟和方凌说,“你们两个把肖寒送回家,陪着她。”
方凌轻轻一拉肖寒说:“咱们先回去吧,商量一下看怎么办。”
肖寒点了点头,与牛娟方凌一起往回走。这时候高音喇叭里传来曲岩的声音:“桃花谷村全体干部党员请注意,现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,要求全体党员干部务必在十分钟之内到大队办公室参加会议。”一连广播了三遍。曲岩的呼叫立刻让桃花谷的气氛紧张起来,颇有些大雨欲来凤满楼的意味,肖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。
肖寒回到家中,扑在炕上就哭。牛娟和方凌安慰着她,但是根本就没有效果。肖寒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大哭,她只是嘤嘤地小声地哭,但是情绪却很激烈,浑身颤抖。牛娟和方凌心想还是让肖寒哭一会吧,这样也许会发泄一下,心情会得到一些释放。牛娟轻轻地在肖寒背上抚摸着,方凌则给肖寒脱掉了棉鞋,轻轻地把她的一双脚抱在怀里。他没有去亲吻她的脚,因为他不想在肖寒伤心的时候轻薄她。把她的脚抱在怀里,只不过是想向肖寒传达一份好哥们的关切和抚慰。
肖寒哭了一会,心情好受一些了,她止住了哭泣坐了起来。牛娟连忙递上一杯温开水,方凌则用湿毛巾给肖寒擦了擦脸。肖寒说:“真的谢谢你们俩。”
牛娟说:“咱们是好哥们,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,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。”
肖寒说:“你们以后不会瞧不起我家卫光吧?”
牛娟说:“不会的,是男人那会不犯错误?只是……今天的事情弄的太大了。”
方凌问:“肖寒,你没有生王支书的气?”
肖寒说:“怎么没有生气?第一眼看到他和那个女人光着身子搂在一起,我很伤心。但是我在外面不能责备他啊,等以后事情过去了我会让他给我道歉的。唉,都是喝酒若的祸,也许怎么和那个女的睡在一起了都不知道呢,也许醉醺醺的还把那个女的当成我了呢。”
方凌若有所思地说:“我总觉得事情很蹊跷,肖寒,王支书是和谁一起喝的酒?”
肖寒说:“他是被王有财叫去的。”
方凌说:“王有财和王支书是老对头了,为什么忽然间那么热心要请王支书喝酒?就算王支书喝醉了酒想和冯小妮做那种事情,那么王有财到什么地方去了呢?不是都传说王有财和冯小妮关系暧昧吗?难道王有财就甘心让王书记占有冯小妮?如果王书记和冯小妮真的喝得烂醉如泥,事先两人怎么还知道铺上褥子和被子?又那么有条不紊地脱光衣服?如果两人还清醒的话,怎么会灯也不吹,门也不关,里外门都敞着就睡在一起了?曲岩恐怕大火烧了民房,于是就首先去冯小妮家,也真巧,正好被他在被窝里捉奸拿双了。”
肖寒和牛娟都点头附和道:“是啊,让你这么一说,事情是有些蹊跷。”
方凌说:“我总觉得好像这是一个阴谋,这个阴谋就是为了搞掉王支书取而代之。”
肖寒说:“我想连夜去公社找马书记,我们提前把情况跟他说一下。”
方凌说:“对,应该先跟马书记说一说我们疑惑的地方,让马书记调查一下。”
牛娟问道:“这么晚了,马书记肯见我们吗?”
肖寒说:“马书记和卫光私交不错,只要我们去了,他一定肯见的。”
牛娟说:“那我们还等什么?咱们这就走。”
方凌把自行车推出来,三人锁好门径自往村外走去。等出了村庄,方凌就先让牛娟坐在车前面的大梁上,自己跳上自行车,蹬了几下后肖寒紧跑几步也跳到自行车后座上。方凌一前一后用自行车带着两个女人,沿着大道往前飞驰。牛娟则擎着手电给方凌照着道路。一直蹬出有三四里地,迎面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。牛娟用手电往那人脸上一照,那人被手电光晃得自行车歪了几下差一点倒了,还好及时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。那人生气地喊道:“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?怎么弄个手电筒胡照?”
肖寒一听是马书记的声音,立刻下了自行车喊道:“马书记,”也顾不得方凌和牛娟在场,就扑在马书记的怀里。此时此刻,她觉得马书记是自己唯一的靠山了,也只有马书记可以救自己的丈夫。
马书记一手握着自行车把,一手扶住肖寒,问:“你们怎么在这里?”
肖寒哭着说:“我们正要去找你。马书记,卫光他出事了。”
马书记说:“我知道了,接到曲岩告状的电话了。我本来想明天过来处理这件事情,但是心里老放不下,所以连夜就来了。你跟我说一下,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?”
肖寒正要说,方凌先开口了,他说:“肖寒,你慢慢跟马书记说吧,我们到前面等你。”
马书记说:“方凌,你和牛娟先走吧。我了解一下情况,完了后我把肖寒带回去就可以了。”
方凌答应一声就骑上自行车带着牛娟走了,马书记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支,四处打量了一下。他看到不远的地方堆着一个挺大的玉米秸垛,就说:“我们到草垛旁说话吧,那里避风,暖和。”
两人来到了草垛旁,抽下几捆玉米秸,坐在背风的地方,果然暖和了许多。马书记往肖寒身上摸了摸说:“你怎么才穿这么点衣服?”说着就脱下大衣给肖寒披上了。肖寒心中一热,把头扎进马书记的怀里,嘤嘤咛咛地哭了起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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